【卫聂】大荒南经篇 45
天气渐渐凉了，转眼冬天就要到来。
进山的人类越来越多，一开始还是孤身入山的本地猎户，后来更多生面孔成群结队地来山上密林中找寻东西。
卫庄开始犯困，每天懒洋洋不喜欢动，他被师哥拘在身边。可是没几天，就出事了。
山上的蛇窝被发现了，本地的寻常猎户多少都在祖祖辈辈那里听说过山上有蛇祖宗的子子孙孙做窝，即便是不小心找到了蛇窝，也不会打扰，相安无事活了快一千年繁衍生息。然而这一次不一样，陌生的猎户堵住蛇窝的入口，点燃火把将浓烟灌进蛇窝中。
正是冬眠的时节，突如其来的灾祸让蛇群损失惨重，被窒息而死的，逃散时被猎人捕获或者杀掉的，不计其数。
最后，已经头上长出犄角的赤练蛇，被十几个猎人围捕，受了重伤，抓走了。
卫庄第一次感受到了愤怒的情绪，这和之前与师哥之间的斗气完全不同。
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吃人。
盖聂抵住师弟后背辛苦，注入一道正气：“小庄，平心正气，莫要走火入魔。”
卫庄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狰狞，眼眶中竖瞳泛着红色。他咬牙切齿，：“师哥……还要躲么？还要避到什么时候？是不是一直到我们也被逐出这大荒之南？”
盖聂垂下眼，他极少看见师弟暴怒。
“不论如何，先救治你的族人。”
收起功力，盖聂将大枫的叶子揉搓成泥，敷在蛇群受伤的伤口上。这里住下去不再安全，需要换个地方，以免被后续的猎户屠杀。
宋山的蛇祖祖辈辈在这个洞穴里生活了近千年，蛇子蛇孙很多都是听着玄蛇的故事长大的，他们不愿意离开。妖精有时候很简单很直接，谁要伤害他们就会亮出獠牙。
盖聂按照所学，布置了一个障眼法，使得蛇群可以暂时休养生息。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山顶的草屋去找师弟。
黑蛟化作少年模样，脸上阴沉沉，眉目中带着丝丝的杀意和若隐若现的黑气，丝毫没有往日没心没肺的张扬。
盖聂一掌拍在他肩上：“小庄，你必须冷静下来。”
卫庄抬眼看他，脸上鳞片若隐若现：“冷静？”
盖聂：“白凤不在，应该是追随赤练而去，我们现在跟着记号去找。”
卫庄起身立即化作庞大的黑蛟，遮蔽了山头的日光。盖聂爬上他的脊背，抓着他头上的犄角，想想又从手心里变了一只朱红色的小浆果，弯着腰往黑蛟嘴里塞。
黑蛟低吟了一声，吞下去才问，这是什么？
盖聂拍拍他的头：“是大枫上结出的果实。”
大枫非凡木，矗立万年，这是第一次结出果实，只有寥寥无几的数枚。但凡天地间难以孕育之物都是极好的东西，好东西盖聂总会想办法留给师弟。只是大枫终究是蚩尤精血所化，原本他打算等师傅回来查探过果实属性再说，现在却是等不了。他解释道：“你的眉间有黑气，恐怕是心魔作祟。一会儿去到人王地主之地，恐有龙气相冲，这个东西能帮到你。”
黑蛟低吟起来，腹中似有火烧，天边黑云翻涌滚动，中间夹裹着雷电。
盖聂察觉手下黑蛟的犄角更加突兀变长了几寸，原本还细细瘦瘦的黑蛟四肢也更加粗壮两三分，于形态之上更加接近龙形。直到雷云暂停，黑蛟眉间煞气被重新压制回去，一人一蛟才飞升腾空，往河西之地而去。
人间有帝王，帝王好鬼神。
彼时帝王都城河西，国号为夏，由大禹子嗣传承而来。
当今君王本是先帝幼子，听说因为早年先帝还在位时就不喜欢读书，只喜欢猎奇，折腾鬼神之事，还在自己宫中豢养妖怪。先帝临终担忧他不能襄理国事，将位置传给了自己的弟弟。
后来先帝的兄弟过世，他的儿子上位，却见天下天灾不断，先是水灾，紧接而来又是连年大旱。民间谣言四起，百鬼夜行，都说这是因为帝王得位不正的报应，
不过七八年，新得位的帝王就被鬼怪吓死，国君之位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上上上任帝王幼子的身上，可见天意如此。
盖聂卫庄一入都城，便以人形现身。他们看见白凤留下的记号，决定暂时不入皇城。
西河是夏朝首都，繁华之地，消息来来去去跑得很快。不必刻意打听，便知道今上刚刚得了一条红色小龙，听说还引来一只凤凰鸟，停在均台之上，三日不肯离去。
龙凤是神明化身，均台是当年夏王启做均台之享的地方。原本就笃信鬼神的大夏子民无不亢奋，日日献祭牲畜于王城。他们认为当今夏王不愧是是真命天子。为此，夏王异常高兴，命人根据凤凰飞翔的姿态做“天穆之舞”，命王公大臣日日宴饮，通宵达旦。
整个西河王都一片靡靡之音。
卫庄面色阴沉，和盖聂在一起时，总算尚有理智，没有化作黑蛟直奔王城吃人。
不，是救蛇！
那只只会卖弄羽毛尾翎蠢鸟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当夜，一只青色小鸟停在盖聂卫庄栖身之地的梧桐树上，用红色的鸟喙轻啄羽毛。
卫庄弹出一颗石头将鸟打下树枝。
那鸟扑腾几下化作白凤的模样，但这却不是他本身，而是一个幻化的虚影。
卫庄冷哼道：“枉费你被当作神鸟，怎么一条蛇都弄不出来？”
白凤站起来整理头发，几天不见，整个人整只鸟都更加闪闪发亮，仙气飘飘，一派神鸟风范。他手里玩着一根草，道：“那条蠢蛇本来就是被你拖累，我是可以把她救走，但是如果她非要回到宋山去，总有一天还会因你受罪。既然如此，这件事情还是由你来解决不是更合适？”
话音一落，整颗梧桐树齐根断了，吱吱嘎嘎慢慢倒在地上，蓬起一地的灰。
白凤立即跳脚：“这里就没几颗梧桐树，你再弄坏几颗我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以为我喜欢停在均台，还不是因为那边种着梧桐树！”
卫庄：“蠢鸟，当心哪天人间夏王心大了为了成仙剁了你吃肉。”
白凤嗤之以鼻：“他敢，什么妖都敢吃，也不怕国运被他败了。”
卫庄不耐烦：“赤练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帝王好鬼神，民间就以珍奇异兽献之。赤练已经是能化形的大妖，眉骨之上已经突出隆起，身体长出后腿，献宝的猎户说这是宋山的赤龙。除了赤练，据说还有大河里面的龙也被抓了一到献给夏王。
夏王很是兴奋，在均台之下挖了大坑，灌满水，把“龙”养在里面。
赤练本就受过伤，一路上被喂了药，被放进坑里的时候晕晕乎乎。进入均台之后，被王城的帝气压制，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恢复。她不是水蛇，虽然不至于淹死，但日渐憔悴，眼看火红的颜色都要褪光。
幸好这个时候，白凤到了，总算有个安慰的人，陪她嘀嘀咕咕说话。
因为“赤龙”萎靡不振，吃不下东西，夏王已经张榜寻找养龙氏入宫，替帝王养龙。
盖聂一直默默听，此刻方才开口道：“我听说，今日已经有人声称会养龙，入宫自荐了。”
白凤摇摇羽毛：“对，此人名叫刘累，自称曾经在豢龙氏那里学习过养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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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孔甲养龙是历史典故。来自度娘：相传尧的本家陶唐氏有个后代叫刘累，曾经在豢龙氏那里学习过驯服龙的本领，这个人在孔甲时还活在民间。孔甲就传令把他召来。这刘累果然名不虚传，真的会喂养龙。孔甲就造了两个大池，把从黄河、汉水中抓来的两对龙放在里面，让它们自由地游动。刘累喂养龙很有耐心，把龙喂养得体大力强，孔甲看了非常高兴，就封他做“御龙氏”的官。这个官原来世代由彭姓的“豕韦氏”担任的，现在豕韦氏衰落了，便由刘累继任。龙这种神物是很难养的，刘累虽然受过专门训练，但也难免有失误。经过一段时间的喂养后，一条雌龙突然死去，这使刘累十分害怕。他偷偷地把这条雌龙的肉剁成肉酱，煮了给孔甲吃。孔甲吃了觉得味道鲜美，赞不绝口。过了几天，孔甲又要吃这种肉，刘累怎么能再杀活龙给孔甲吃呢?他因害怕而逃跑了，一直逃到鲁县，即现今的河南鲁山县。
这些都是传说，说不定养的是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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